近一百年以来,现代绘画一直被以往的大师们不断的重新定义,一部现代绘画史从观念上解构的是我们单一化的日常意识,激发人们从"巳有"的知识中出离,去自觉的建立起"个体的"”当下的”时间和空间经验,从形式上来说,现当代绘画所努力建构的是无来无去无住的非常规视角下的真如现实,这个现实是多维空间共时存在的。这样一个西方现当代绘画的传统和佛家《金刚经》中佛陀所言的“应无所住而生其心”的“无住”的禅宗思想境界不谋而合。
当代绘画引发人们对所谓的已存的“正确的事情”和还未发生的“不可能的事情“进行一种深度的视觉反思和理性的智慧探讨,从而实现一种当代艺术实践的新的知识和思想生产。它呈现给我们的不只是简单的视觉风格,而是在视觉形式上破坏人们习以为常的古典意义上的日常意识,当代绘画的实践让我们看到绘画不仅仅是绘画,而是一种涉及思想成就的精神澄观和生命信念。
艺术作为一种心灵感应现象,是语言文字所无法解释的,它需要的是心的敏感和观察,观察本身就是一种创造性的行为,能不带偏见的如是的去观看事物的本来真相的这种努力,需要勇气。当前优秀的中青年艺术家都会在作品中各自显示他们独立观察,表达真相的智慧和勇气,这种籍由绘画实践所进行的自我反思和独立观察行为, 不同于上一辈艺术家的“宏大叙事”,而是在当前多元碎片化时代的宏大背景之下,去表达自我在时代转折的当下时刻而产生的精神变迁和深沉记忆,他们的作品用各自的富于创造性的视觉形式表征着社会群体中沉默的大多数的内心与整个时代和社会的对话,这一点也是在一些写实具象作品底层所蕴藏的不易被发现的深层精神内涵。如果我们细心的体会这样的作品,就可以读解到艺术家对人文和传统,对自我和社会的那种细腻而大度的精神澄观。
这种中国传统文化艺术中一以贯之的精神澄观 ,转化到当代社会,也体现为一种对个人以及整个社会体的意识形态的回溯,拆解或建构。这样的认识,在使用拼贴挪用的手法创作的后现代波普式作品中得到呈现,这样一种不象绘画的绘画的出发点究竟是来源艺术家自身意识结构的进展?还是源艺术家的自我对新的绘画类型变革的展望?二者兼而有之,最基本的是,我们如何为中国现代绘画的历史与社会文化变迁的相互粘连提供一种别样的观看角度和超然的解读条件,这种由不同画作碎片所重组而成的作品, 并不是追求“创新”,它只是试图去表征着一个从塞尚的实验和毕加索的立体主义就试图建立的的无来无去无住的当下时间和空间,它所要呈现的也是西方激浪派艺术之后的后现代绘画所要呈现的那种超越过去现在未来的共时性存在,那种一切在变一切又没有变的无所对立与住着的共时状态,亦即当下的穿越与“在场”。
关于”在场”,某些表现传统素材的新媒介绘画所要探讨的也许就是这样的观念, 在他们的绘画的具体操作过程中,艺术家尝试用新材料来重新营造一个三维空间的中国古典绘画意境,在漫长的制作过程中,不断在材料的偶然型和人工刻意塑形之间的寻找一种平衡。对古典场景的现代性重写,带来的是画面上视觉元素的措置和书写与编织的当下性,生活中,内心里,画面上一点点的敏感之处被清晰地传达出来。他们用现代化工材料表达古典素材意境,在看似矛盾实则并不矛盾的事物的彼此转化中加深了我们对传统题材理解的深度与丰富感,创作过程中的随机性和不可预控性所带来的是艺术家个体在生活境遇中所未达成的绝对性自由,这种艺术家在实践过程中所拥有的心性上的的绝对性自由也是《金刚经》所言的”无住”--无所住而生其心的状态。
艺术家用他们的艺术实践创造一个平行于我们的物质世界和心理世界之外的另一个世界,也就是英国哲学家波谱尔所说的“世界3”,波谱尔把我们生活的物质世界称呼为“世界1”,我们的精神心理世界称呼为“世界2”,而超越于这两个世界之外的正是艺术实践所揭示的那个超越于精神和心灵的无住无相的不定型的世界,所谓的“世界3”。世界是在时间之中,一切都在发生之中,这个“世界3”的真貌就是我们古人所说的“象“,象是事物本来存在的无住的如是状态,而我们所见的事物都是这个“象”的“镜像”,艺术的实践是在以“象”制物,应物“象”形,我们的误区在于总是把“象”看作“像”,我们热衷于用“像”的模式来解释“象”,把这“象”看成是遥远的隐藏的”本质”或者”精神”或者”原型”,这不但误解了“象”的存在,而且也掩盖了“象”的实质。无论是具象还是抽象,意象还是表象,绘画的本质正是为了揭示这个“象”。于幸泽的绘画深刻的呈现了事物的“象”的存在而非“像”的表相,“妙在似与不似之间“。
当代绘画它并非只是对现实的表面现象的描述,而是对天地万象的无常与当代流动性社会的体悟,蕴于生命和万物中的这种“象”的无所住着的动态,这种变动不拘的万物生成性能量在一些当代绘画的作品中也得到了生动的呈现,这样的画面任意的局部,不但处于不同的空间位置,也分占着不同的时间序列,从一个局部到一个局部的过度,是一种衰老或者进化的过程。绘画是在时间中展开的行为,每个局面都是进化的结果,每个画面也是在进化之途中,他们的绘画即单纯又繁复,即克制又跃动,即是平面的又是立体的,即深谋远虑又随心所欲,在有象无象之间,非生非灭之际,一笔划开,天真独朗。艺术家用他的笔墨在提示他内在经验的相对性,也许他是猜想并努力呈现一个时空,这个时空使我们走向一种无有过去现在和未来的后现代的全景式认知,这种认知直接触及艺术作品的本质,艺术,由此而由技进入道的层面,进入”无住”之境界,成为深沉而活泼的精神与审美的栖居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