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林(广州美术学院教授、批评家、策展人)
这个甲午年,来得特别早。大家都开始以“马上”为题送出各种期盼和祝愿,我也期待着远在悉尼的凯瑟琳发来“马年”展览的消息和图片。这种每年一次以生肖为题的展览方式,发生在一个多元文化并存的城市,激荡出的影响,一直是我关注和好奇的。
2012年,通过领事馆的安排,澳大利亚人凯瑟琳自北京来,与我在广州相见。我对这个身穿大花连衣裙,把自己戏称为“大红袍”的策展人将要在悉尼市政厅完成的《蛇年》计划进行了总体架构上的了解,于是答应她的邀请,在春节的时候离开家到远方去工作。这样的互动,达成也就是在交换了各自对作品、展览的一些认识之后。其核心,还是在于我希望对一个白人关于中国文化的热情有所领悟有所解读。
飞到悉尼,再见到凯瑟琳,她穿着在北京买到的“拆”字T恤,我们一起开始工作。
近几年,也接受一些邀请,到各地观察艺术家、策展人的工作,了解不同的思路、想法和工作方式,相比于单纯在展场看展览,自然收获更为丰富。当有机会置身另一种文化氛围,尤其能够刺激关于身份的思考和观察角度的转换。但往往是去到一个主流文化面貌相对明确的场景中,展览的诉求,相对容易获得。然而在悉尼,文化结构的复杂多元,多少属于出乎意料的局面。对于我的身为策展人的感知方式,颇有触动。
从收件开始,我接触到的艺术家都与亚洲有着不同的联系,这个展,除了华裔,还邀请了生活在澳洲各地的韩国、日本、马来西亚、越南、印度以及泰国艺术家。他们与澳洲又有着或深或浅的关联。于是,我接受的欢迎从微笑、点头、握手、拥抱到双手合十。与此同时,凯瑟琳以及市政厅那些帮助我们工作的官员已经认为我是一个典型的中国的“害羞的女孩”,相处的时刻有趣而欢乐。
意识到文化之间彼此尊重和了解的重要,在凯瑟琳身上也尤其显现,这个在邀请我的时候很谨慎地提醒我“过年不在父母身边,是否可以”的人,在悉尼,全程以名字称呼自己的妈妈。
到了开幕式,从悉尼市的市长到受邀来舞龙的年轻人,无不体现出对“蛇年”的好奇和询问,我乐得卖弄自己中文系毕业生的书袋子,有我这样的驻地策展人,凯瑟琳同学也很高兴,我们几乎每天为观众做两场导览,解释的关键词从龙到蛇,以及红色等等。
最雷人的,是我们被一位白人老太太投诉,她近乎怒斥展厅里“根本没有蛇”!
大笑之后,我更意识到所谓文化的隔绝,它无形却坚硬。在世界各地,各种不同的民族、族群、阶层之间构成障碍,如果,艺术展览能够帮助人们意识到这样的隔绝,透过对作品的介绍与接受,能够消解掉一部分隔绝,展览的理由自然充分而有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