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璜生
当代艺术的作品应该介入到当代的现实和文化的变化之中,能够体现当代的文化精神。但所谓“精神”,并不仅仅是现实的镜子,并不仅仅紧贴着现实,不仅仅简单地对现实作具体反映,它可能是一种处在现实之上的东西。
以“游·象”系列作品为例,强调的是中国传统文化中所谓的“修为”。“修为”就是指在综合的修养底下,对某种东西精到的把握,而后自然而然地流露和表达。这可能更多强调的是自身的心性和精神状态下的流露和表达。我非常重视“线”在中国传统文化里面的关系和意义,包括毛笔的锋端与纸面的接触所体现出来的美感和文化内涵,努力使之能够达到比较精到和有文化意味的程度。我一方面控制“线”、“运笔”的效果,但是另一方面,当这样的“线”游动时,我会根据感觉和个人的心情去作自由的游走。在这个过程中,处在两者之间:既力图精确地把控这样的“线”,而在把控“线”流动游走的同时,实现自己的自为、自在、自由。这也许就是所谓的“修为”的过程和结果。
中国传统艺术中抽象的元素是比较多的,像书法、写意绘画等。对我来说,对传统艺术中抽象因素的理解与认识,恰恰使我有“抽离”的欲望,这可能是来自于对传统图式的一种反叛,希望有割裂,更希望抽离开,直接地进入到一种当代视觉的感应及认知关系之中。我更希望一方面通过对传统抽象的“线”、“笔”的再抽象,抽离为更独立更自为的表现元素,而另一方面,使这样的“线”和相关的图式跟当代的视觉认知较为接近,在相近的认知关系中互动。这样的认知,包括西方文化视觉上的认知,或者说同当代的视觉认知的结合。
其实这种割裂或者摆脱,只是将自己的愿望摆进去,希望可以隔离传统。当然自身的工作,包括我一直对传统微妙的理解和精微的把握,这种把握和理解是无法被割断的。所谓割断,只是艺术家精神上的一种向往,他希望跳开,去进入一个抽空的四维境地。但这只是一种想法和出发点,在我自己的实践中,来自于传统的东西是一直存在的。至于这种向往会达到什么样,我自己的期望是:从传统的角度去跨越,这种跨越不可能是绝对的割断,割断只是一种理想、向往。而在这种跨越中会激发一些新的可能性。
然而我希望能有这样的一个截然不同的可能性——“游”,一种独立行事的自由,这一行为本身就已经可谓是意义所在。可能性就存在着某种真理。而“超越”,即从一种平凡的现实“游”入另一种现实。这并不意味着两种现实必相冲突,也许冲突,也许并不冲突,它们同在一个现实中。
“游”的这个概念在中国传统文化中是很早就被提出来的。像庄子的《逍遥游》,它就是一种在云之上,在现实土地之上的精神境界,逍遥而游。在中国传统文化中,尤其谈到山水画时,会不断地谈到“游”字,包括画面中游动的眼光、游动的心态等等,所谓的“游目骋怀”。“游”在中国传统文化中是一个有意思而重要的审美命题。
如何在中国式的“修为”和人类终极追求的“自由”之间构建通道,“修为”即修养、品性、意境、技巧的综合体现;而“自由”即无为、自在、无边、独立不羁的内在向往。在这看似矛盾的两端之间,恰恰可能是人生、生命、工作、艺术的张力和意思之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