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克•朗西埃
你常说自己不是哲学家,那如何定位自己?
我不是哲学家,不是历史学家,不是电影理论家,也不是当代艺术理论家,我只是在使用人人平等共享的人类智力,是在用脑工作。我认为,哲学、历史和电影研究都不是一种社会分工,人人都可以去做,它没有固定的方法,“做”的本身,才是方法。
我很强调必须不断打破哲学里面所讲的专业分工、专家之间的领域划分,需要重新分配里面的感性地盘。打破学科的分类和其中的话语界限,我认为是非常重要的。所以,一个人如果想要当哲学家,我们就应该设法先不让他或她当成哲学家,先把他或她的地盘打开,让其不知所以,拿不定自己的身份,很久都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所以,说我是哲学家、艺术批评家、历史学家、电影理论家等,其实都是没什么意思的。我并不是用哲学、用艺术批评去干什么,我只是用我的头脑寻找和解决问题。我在找的时候,也不是用了特别的身份,我就是一个正常的人,与无论哪一个人在能力上没有任何区别的人。
什么是你所理解的“当代艺术”?
我认为,我们希望能够以全球的态度来解释这个世界,当代艺术才发生。这个理解过程,就是当代艺术。在当代艺术里,没有大师和大师作品。当代艺术就是一般艺术,它可能运用的方式和套路其实都不重要。当代艺术使得原有的各种艺术之间的边界变得不确定。
我感觉到当代艺术家很多都是在做研究。实际上做的工作,是把我们的当代经验,重新放入各种新的框架里面。他们不再搞作品,只是沿着现有的研究主题往下走,不断往下探索。什么是表达我的研究主题的最好的方法?什么方法是使我的研究对象更具体的最好的方法?这种追求,就算是当代艺术了。
什么是审美平等下的艺术行动?
如果一个民工面对镜头,用另外一种形式来讲他或她自己的生活时,这与艺术家用一个新框架和套路来表达一个主题就差不多了,两者之间就达到了审美平等。这个时候,民工就是艺术家,艺术家与民工之间达到了审美平等。
所以,任何人讲出他或她自己生活的时候,如果有足够的距离感的话,他所讲出来的东西,就会成为艺术品。关键就在于把要讲的东西重新放进一个新的框架里面,重新创造它,而并不是说每个人都获得平等的艺术审美权利的问题。某些时刻,我作为哲学家,同时也是艺术家。如果我要讨论或者论证的话,我是用句子的,将一个句子连到另外一个句子上去。这个连接方式也是有好坏的,最好的连接方式,就算是艺术。我认为,最好地说出我想要说的东西的方法,本身就是艺术。
理论越来越精致,是不利于平等的吗?颠覆性的理论,本身也仍在制造不平等?
当然,理论本身是不会有助于平等的。问题应该反过来问。我们其实不要先去假设有那么一个平等存在,而是应该问:如果我预设了平等,那么,我的下一步应该怎么做?从此应该注意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