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oCA开启的民营美术馆十年

上海当代艺术馆

　　导言：随着几大民营美术馆陆续落户上海，相关议题不断在本地发酵。在几家新馆以一波波重量级的馆藏展“轰炸”观众视觉神经时，几家老牌民营美术馆已悄然步入第十个年头，上海当代艺术馆(MoCA Shanghai)是其中一例。相比几座以丰富馆藏见长的“新一代”来说，它的步步规划都没有先例可循。十年来，它经历的成长与改造，受到的质疑与荣耀，都扎入上海的艺术土壤中。

　　彭菲

　　由美术馆改变的公园

　　上海当代艺术馆坐落于城市中心的人民公园中。在美术馆尚未落成前，那里属于信步庭院的善男信女，属于只有周末才能排队玩寥寥无几游艺设备的孩子，属于傍晚集聚在池边的下棋的退休老汉，属于为子女抢着拿相亲牌号的焦灼父母。

　　美术馆的落成，为公园注入新鲜的文化血液。

　　一切始于2002年。彼时，还是香港知名翡翠商的龚明光得知上海“空”出一座玻璃暖房。看了空间后，他原意想改造成翡翠陈列馆，以此延续在香港的珠宝生意。龚明光说：“我祖籍上海，六七岁时和父母去了香港，回上海，也算‘归根’。不过，几位艺术圈的朋友和我说，这个空间不做艺术，是浪费了。”于是，他请了香港设计师改造空间，唯一保留的，是外部结构的玻璃窗体。另外，他请西门子设定恒温保湿系统。对于坊间流传斥资2000万炮制当代馆的传言，龚明光笑了：“远不止了。”

　　2005年9月，“皮尔与吉尔回顾展”开幕，标志着上海当代艺术馆的开始，艺术随即注入这座老上海公园。

　　那年，上海当代艺术馆曾经的重要人物陆蓉之与龚明光相识。在任命期间，陆蓉之将“动漫美学”的概念引入上海。“动漫美学”是其2004年于台北当代艺术馆《虚拟的爱》首次提出。06年1月，她在上海当代艺术馆展出第二版《虚拟的爱》；次年，首届动美学双年展开幕，这一品牌类展览保留至今。她总结“动漫美学”的三大精神时称：“首先要永远保持对年轻的崇拜；其次，21世纪处处充满由于光与光点组成的影像，是它们构建了光的艺术；再次，动漫美学实现了艺术和其他产业与技能跨界的可能性。”

　　活力的当代艺术，开始为公园聚集了更多人气。除此之外，近几年，菲拉格慕、香奈儿、梵克雅宝、迪奥等国际品牌回顾展的成功落地，吸引了更多除艺术专业以外的观众。为了一睹华服与珠宝，他们不惜排半小时以上的长队。

　　不过，最热门的展览还属2013年年末推出的草间弥生《我的一个梦》。在四个月的展期中，该展创造了33万人次的观众量，日均约达3000人次，最后一日突破了6000人。对此，龚明光说：“33万是我们并未想到的结果。最初，作品是完全没有保护措施的，之后不得不加；我知道很拥挤，也为此询问过是否需要限制人流，但得到的答案是，要保证每位观众都能看到。这个展览加强了我们对举办个展的信心，你能看到我们个展变多了。”

　　无疑，草间弥生个展为上海当代艺术馆取得决定性的成功，也将其公众知晓度推向新的高度。

　　而刚开幕的奥利维艾罗个展，则更静谧，且蕴含并不容易参透的宗教与哲思，显得相对冷僻。对此，龚明光说：“每个展览属性不同，对于奥利维艾罗的展览，看得快的人，15分钟就能看完；看得慢的，两小时还意犹未尽。我不能期待每个展览都人满为患。”

　　龚明光 奔波的十年

　　不少人说，要在国内办好一座民营美术馆，需要"理想”。与公立美术馆相比，民营美术馆无法得到相应的政府支持，也难以得到私人资助，全由创始人自负盈亏。

　　对此，龚明光不置可否。他坦言，对于民营美术馆来说，目前创收的方式主要来自展览的赞助、门票、以及会员制度。

　　不过，赞助和"虚高”的门票，难免让世人眼中应该"曲高和寡"的艺术直接"掉价”。2011年，展览"皮克斯25周年"因过高票价遭人诟病。平日70元、节假日100元的售价，远高于台北巡展的200元新台币(当时约合人民币45元)，以及香港的10港币(当时约合人民币8元)。在新浪微博方兴未艾的2011年，网友在各自发言平台上“吐槽”，有人称：“馆方敛财”。

　　对此，陆蓉之曾在微博中为龚明光辩护：票价高)可能和借展的成本有关。上海当代艺术馆在登记时并不是非营利机构，是龚馆长以非营利的方式奉献，6年来，他已真金白银赔掉好几千万人民币，才能维持20元的门票。”

　　提及这件往事，龚明光仅简短回答：“那场展览，我们馆和合作方，都是亏的。”

　　不过，经过“皮克斯25周年展”之后，公众对于票价接受程度，从以往的20元，上调至50元左右。2013年草间弥生个展(50元)和莫奈特展(100元)都得到极高的人气。

　　除观众外，逐渐把握艺术脉络的，还是品牌方。龚明光是国内最快引入品牌展览的馆长之一。BMW艺术车与当代艺术跨界展是上海当代艺术馆第一个跨界展。和各类品牌多次合作的龚明光感叹道：“当时他们很‘厉害'，我知道他们有10多辆车是有名艺术家做的，就想是不是可以找国内艺术家给他们设计。对方说，我们项目不做了，你的想法好，我可以和总部商量——这明显是说辞。后来，他们为展览做了搭建，但赞助不多。我找了30多位中国最顶尖的艺术家，他们愿意帮我，是以为BMW给我很高的赞助，其实并没有多高。”

　　据龚明光介绍，要与品牌方顺利合作项目，最重要的是对方是否了解艺术。“HUGO BOSS长期赞助艺术，他们当时赞助了‘美国当代三十年’，只是露出一个小小的logo，对方掏了100万美金，而且完全不干涉之后的艺术项目。”

　　另外，龚明光强调，美术馆的所有经费，都不会从其在香港成立的龚明光基金会(现改名为上海当代艺术馆基金会)中抽出。“只要一笔资金进入基金会，它就不会用于美术馆的运营。美术馆和基金会，是完全独立的、分开运作的。如今我会尽量淡化个人，以美术馆为单位。”龚明光告诉雅昌艺术网。

　　根据2004年出台的《基金会管理条例》，国内允许个人或企业发起设立基金会，但必须找到一个主管部门和业务主管部门，因此国内机构、个人通常在海外注册。

　　一位不愿意透露姓名的业内人士告诉记者：“国内没有最合适的监管部门，那么私人美术馆馆长为什么要将个人收藏交给政府呢，他们多半是抗拒的。所以它们大多以民办非企。另外，一旦透明运作基金会，那么会有邀请社会资金“进场”的机制，原董事可以选择接受是否接受新成员。但随着资金多元化，必须考虑每个董事的爱好，就不那么自我了。很多人说，富人把自己的钱投入国外基金会做合理避税，但对于文创者来说，我们需要这笔资金，不管捐助人的本意是什么，但他的产出是正面的。所以，政府一边要避免不当的金融操作，但同时也设立了高规格的入场机制，我们只能等待未来会有政策性的开放。”

　　民营美术馆抢滩上海之役

　　近几年，上海似乎成了民营美术馆争先分摊的乐土。新晋的龙美术馆、余德耀美术馆分别以庞大的收藏体量获得大众关注。

　　越来越多民营美术馆相继而出，令龚明光也“感到压力”。“说没压力是不可能的，但我们随时在调整。首先，为了达到更好的观展效果，我们减低每年的展览量。其次，我们加大个展的力度和比例。再次，我们全新开放了位于人民公园7号门的沿街空间，我们称它‘艺术亭台’，专门做新锐艺术家个人试验性的项目。”

　　昨晚，艺术亭台首个项目《女仆在飞地》顺利落幕。该项目自3月30日开始，以三部分呈现：第一阶段以声音装置来展现“白盒子”式的展览，由黄芳翎和策展人王慰慰念出《女仆》对白；第二阶段以艺术家的戏剧彩排为主，路过空间的观众可以透过内部的镜子中的自己，好似一幕“哑剧”；第三阶段为演出的谢幕部分，所有观众可以自由观赏。

　　策展人王慰慰称：“艺术亭台的空间很小，观众可以没有任何包袱地进入展厅，我们要做与公众互动性更强的实验性项目。”

　　的确，在履行公教和互动的同时，如何为美术馆赚取人气，几乎是所有人纠结"的问题。

　　“我常常纠结，有些展览，还是人少一点，效果比较好。但运营又怎么办。”龚明光无奈。如今，他关注的，是怎样整合美术馆的品牌，将艺术馆和“艺术亭台”捆绑经营。

　　随着民营美术馆的增量，让上海艺术圈形成特殊的气候。各家美术馆成功路径不同，具体模式也无法相互参照。十年来，那些老牌民营美术馆，有的已“阵亡”，有的仍在生存线上挣扎。但公众对于艺术的期待和需求，却只会有增无减。正如龚明光所述：“十年了，我总是在想，我们‘现在’应该放哪些展览，会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