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谈龙泉溪口黑胎青瓷与龙泉哥窑

    2011年11月，中国古陶瓷学会2011年年会在浙江龙泉举行，与会代表对龙泉的大窑和溪口窑遗址进行了实地考察，并对浙江省文物考古研究所刚刚完成的对龙泉溪口瓦窑垟窑址的发掘成果进行了讨论和分析，作出结论是龙泉黑胎青瓷可能就是明清文献中所述的哥窑。作为龙泉青瓷的从业者，我们对这一结论欢迎的态度，但总感到意犹未尽。无论是民间的传说，文献的记载还是考古的发掘，我认为哥窑在龙泉应该是明确并且毫无疑议的，在此，本人结合自己的学习和研究，谈一些自己的看法。

    一、文献记载的龙泉哥窑

    关于哥窑的文献记载最早可见于明代《宣德鼎彝谱》：“内库所藏柴、汝、官、哥、钧、定各窑器皿……”，由于柴窑被传为五代后周官窑，故后世所说宋代五大名窑即官、哥、汝、定、钧。作为五大名窑之一的哥窑由于没有明确产地，学术界一直争论未决。有说哥窑在龙泉，有说哥窑在杭州，还有说哥窑在江西景德镇，真是众说纷纭，莫衷一是。

    其实，从文献记载来看，从来没有证明哥窑在其他产地的明确史料，而记载哥窑在浙江龙泉的却是连篇累牍，非常之多。如明代陆容的《春风堂随笔》：“ 哥窑，浅白断纹，号百圾碎，宋时有章生一、生二兄弟，皆处州人，主龙泉之琉田窑，生二所陶青瓷纯粹如美玉，为世所贵，即官窑之类。生一所陶者色淡，故名哥窑。”明《七修类稿续稿》记载：“哥窑与龙泉窑皆出处州龙泉县，南宋时有章生、生二兄弟各主一窑，生一所陶者为哥窑，以兄故也；生二所陶者为龙泉，以地名也……。”明《天工开物》和清《龙泉县志》都有记载南宋时龙泉有章氏兄弟在琉田烧窑，生一谓哥窑。而在其他窑区没有任何记载哥弟窑的文献。

    参考阅读：

    哥窑身世之谜

    认定传世哥窑瓷是个难题--迄今未解的哥窑之谜

    哥窑、弟窑祖师章生一、章生二

    二、溪口窑黑胎青瓷即龙泉哥窑瓷

    众所周知，哥窑最明显的特征是制作精细、釉色青翠莹润、黑胎开片、紫口铁足。其中黑胎开片的哥窑最本质特征，即所谓铁骨。龙泉溪口窑的出土器物正是符合哥窑以上特征的产品。

    溪口位于龙泉县南35公里的马鞍山东南麓，瓯江上游秦溪和墩头汇流于此。所谓“溪口窑”是指龙泉溪口一带多处烧造黑胎类青瓷窑口的总称。它们大多分布在墩头溪两岸的山坡上，包括瓦窑垟、骷髅湾、李家山等。

    宋代文献对龙泉窑的记载不多，且大都较为简略，对于龙泉溪口窑的记载更为罕见，但绝非没有。譬如宋代庄季裕的《鸡肋编·卷上》中，就有“处州龙泉县多佳树，地名豫章……又出青瓷器，谓之秘色；钱氏所贡，盖取于此。宣和中，禁庭制样须索，益加工巧”的记载，其中描述的地点应该在龙泉溪口一带（古地名“豫章”就在溪口附近）。这条史料不仅说明龙泉窑早在五代时就为吴越国钱氏政权作为“秘色”瓷上贡中原朝廷，而且在北宋宣和年间就为宫廷“制样须索”订烧宫廷用瓷。庄季裕系历经北宋到南宋高宗五朝的地方官员，学识渊博，亦多识轶闻旧事，该书为当时人记当时事，是十分可信的。

    无独有偶，在南宋赵彦卫的《云麓漫钞》中，也有“青瓷器，皆云出自李王，号秘色，又云出钱王。今处之龙溪出者，色粉青，越乃艾色……近临安亦自烧之，殊胜二处”的记载。《云麓漫钞》成书于南宋开禧二年（1206年，通过这段记录可知，在南宋开禧年间，朝廷已在临安自置官窑烧造宫廷用瓷，而先前作为地方官窑的龙溪窑（即处州龙泉窑、溪口也包括在内）、越窑也同时一并经营，而龙溪所产瓷器釉色粉青，比越窑艾色更胜一等。

    综合以上两条宋代文献可见，早在五代钱氏王朝到北宋及至南宋早、中期，朝廷都曾经在龙泉溪口一带设置官窑，或向当地民窑订购过官用青瓷。

    从考古发掘来看，自民国以来，在龙泉大窑、溪口一带发现的不少古窑址，都出土了众多黑胎类青瓷残件及瓷片，其中尤以溪口的黑胎青瓷最为典型。最近浙江省文物考古研究所对溪口瓦窑垟的两大窑床进行系统发掘，发掘的残件及瓷片在龙泉博物馆展出，使人们更加完整清晰地看到了龙泉溪口黑胎青瓷的真面目。这些南宋时期的黑胎类青瓷用垫饼垫烧，薄胎厚釉，多纹片，部分器物口沿露胎色，呈紫褐色，圈足底端呈铁黑色（却俗称“紫口铁足”）。常见器型有碗、洗、五管灯、大吉瓶、白菜瓶、执壶、扁壶、各种祭祀用礼器如觚、琮式瓶、贯耳瓶、鼎炉、融炉等达数十种，种类比杭州老虎洞和郊坛下窑更加齐全。

    将龙泉溪口窑出土的实物与历代文献中对哥窑的记载进行比较，可以发现两者之间惊人的相似，譬如胎色都以黑褐色为主，露胎处具有“紫口铁骨”的特征；施青釉，烧造出来的釉色呈现多种色调，以粉青为上；釉面有开片，以鱼子纹为主，间含冰裂纹；虽总体与官窑很相像，但更质薄、性坚、体轻、玻璃质感强、做工精细、口沿、脚线修饰具有官窑器的精致和“不惜不本”的特点。因此可以断定，文献中所记载的宋代哥窑就是龙泉溪口所烧造的黑胎类青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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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民间传说的龙泉哥窑

    关于哥窑的传说在龙泉民间历代口口相传，且有多种版本，但内容大同小异，都说在宋代龙泉有章氏二兄弟在父亲去世后分家，各自开办窑场，即“哥窑”与“弟窑”。虽然弟弟烧制青瓷白胎厚釉、色泽清亮，但制瓷技艺与哥哥相比略逊一筹，于是心生妒忌，偷偷在哥哥已配好的釉料中添加了许多草本灰，当哥哥把这种釉施在胚件上并烧成开窑后，发现瓷器釉面全部开裂，无奈只好将这些有残缺（即釉面开片）的瓷器拿到市上出售，不想竟被抢购一空，从此哥窑名震天下。

    除民间传说外，从明代开始，“哥窑与弟窑”就被《浙江通志》、龙泉地方县志等史志文献收录，这些记录内容大同小异，对哥窑的烧造年限记载普遍比较模糊，却对烧造的地点都很一致地确认为琉田（即大窑）。这给人们造成一个印象--龙泉哥窑的窑址是在大窑。

    为什么把哥窑的窑址说成是琉田呢？这当然是跟琉田地方生产过黑胎青瓷是有关系的。不过从近年来溪口与大窑的考古出土情况分析，溪口窑的黑胎类青瓷与大窑等地的黑胎类青瓷并不是同一时期生产的，溪口窑产品的胎骨比大窑的更薄，从工艺上分析应该比大窑的黑胎生产更早，把大窑的黑胎系列看做受溪口窑影响而生产可能更为合适。溪口窑在南宋前期为宫廷生产官窑产品，在停止为官府烧造后，大窑等一些窑口努力加以模仿，生产了一些黑胎类的产品，是完全可能的。溪口窑为宫廷烧造的时间比较短，南宋在杭州自置官窑后可能停烧，加之大窑等窑口竟相模仿，才会出现所谓哥窑在“琉田窑”烧造的以讹传讹。

    因为哥窑名震天下，后代仿烧哥窑的不用说在龙泉本地有，在我国其他很多窑区都曾有大量后代仿制的哥窑器，所谓传世哥窑虽在今天还被北京、台北故宫博物院、上海博物馆等顶级机构收藏，并在国际拍卖行以天价拍卖，但这些器物都只是后代如元、明仿哥窑的产品。学术界长期的争论、大多是由于后世仿制哥窑器扰乱了人们视线的缘故。

    综上所述，龙泉应该就是历史上宋代哥窑的产地，哥窑产地不应再也为历史上一个未解的悬案。

    参考文献：

    1、周少华：《哥窑散论》，《东方收藏》2010年01、Z1、06期。

    2、孙元维：《龙泉溪口窑分议》

    3、陈畅捷、黄松松、骆明明、周少华：《关于龙泉窑的古文献研究》，《东方收藏》2010年12期。

    4、林志明：《哥窑之谜探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