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报记者 孙奇茹
8万元、26万元、50万元、上百万元……这一路飙升的数字,是北京市仿古瓷生产企业鼎盛陶琦2008年以来的营业额。从库存难销、濒临断代,到产品脱销、徒弟盈门,北京仿古瓷只用了两年时间,在保护传统技艺的道路上,开出了传承、创意的“双生花”。
画师都是“化学家”
广安门南,前身是北京工艺品厂的鼎盛陶琦公司,目前是仿古瓷生产基地。数十平方米的车间里,中间一排陈列架摆放着半成品。被陈列架隔开分成两边的工位上,一位位画师正在叫做“马”的瓷胎支架上伏案绘画。
“南有广彩,北有京彩”,“北京仿古瓷”就是由“京彩瓷”或“京彩宫瓷”衍化而来。历史上,京彩瓷最显著的特征,除了“底子好”——瓷胎均精选自景德镇御窑外,更强在“面子好”——由内务府造办处如意馆宫廷画师,用珐琅颜料精工彩绘纹饰。
“工笔厚彩、颜色厚重,这是北京仿古瓷与南方瓷器的清丽相比最突出的特点,也是它最难的地方。”仿古瓷传统绘画技艺第四代传承人白莉说。
由于瓷器在高温烧制过程中,釉色会发生不确定性的自然变化,而颜色越是厚重,发生窑变的可能性越大。
黑色的颜料混合石英粉等添加剂,变成灰色的颜料,烧制后却成了绿色;黄色、红色颜料调在一起后烧制,竟然只剩黄色,而没有像书本里学到的那样变为橙色,“听师傅说完才知道,原来黄色和红色颜料分别是氧化锡和氧化铁,经过高温,黄色会把红色‘吃’掉”。在25岁的徐立宾看来,这个像魔术一样神奇的调色过程,只是北京仿古瓷技艺魅力的一部分。
调好色后,在绘好线条的瓷胎上打底色,单一色调的地方直接填色,遇到颜色深浅不一的部分,则需先用油将表面洇湿,用彩色画笔上色、无色画笔涂抹浓淡。
由于线条繁琐细致,笔杆仅有普通铅笔三分之一细的毛笔,每天要画出数百成千个线条,笔尖处稍有磨损就要更换,白莉和其他画师们每个月就要领一次画笔,每年仅画笔就要消耗近千只。
从“卖一件赔一件”到排队订购
“1万……2万……3万……成交!”2010年,在荣宝斋非物质文化遗产代表性传承人作品拍卖会上,白莉的九桃天球瓶被收藏者以3万多元高价拍下,而就在5年前,她这一作品的市场价还不过千元。
2008年,由于经营不善,北京仿古瓷厂濒临破产。“没名作品,没大师,库存的产品也卖不上价格,只能卖一件赔一件。”临危受命的公司经理谭守培通过返聘召回5位老师傅的同时,毅然做出了启用其中较年轻师傅白莉为技艺负责人的决定。“老师傅的工艺绝对过得去,但是过于守旧,只是单纯地坚持制作宫廷珍品的仿瓷,而白莉能在其中加入新东西。”
白莉接管后,虽然制作工艺依旧沿袭古法手工绘制,形式和内容却发生了很大的改变。脱离传统绘本的固定图案为国庆六十年专门设计创作图案而制作粉彩九凤莲子瓶、创新地将珐琅彩绘工艺用于紫砂壶上……每一次在古法基础上的创新,几乎都能为公司迎来全市甚至全国工艺美术作品的奖项。
与奖项一同涌来的,是收藏家和其他好古赏旧人群的订单,以及北京市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号的青睐。“原先住在这附近好多年,我都不知道这里有个做仿古瓷的,现在名气大了,我不但自己成了回头客,还老拉朋友过来。”在生产车间之外的展厅里,家住菜市口一带的赵女士告诉记者,几年前花几千块钱在这里买的一块摆盘,现在已经涨到好几万元了。
虽然主打产品慢慢开始供不应求,为保证高端精品产品的稀有性,公司仍然对这些产品的生产数量有所限制,例如仿故宫[微博]珍品的粉彩百鹿尊每年就只生产20件。
2012年6月,仿古瓷的生产车间一分为二,一间是“传承”车间,攻克高精尖艺术品、收藏品,另一间是“创意”车间,生产日用、创意礼品瓷器。
公司的营业额也成了这项传统工艺保护结果的风向标。从2008年到2011年,公司营业额从8万元升至26万元,再到50万元、上百万元,几乎年年翻番。
20来岁年轻人争当学徒
与记者走访过的大多以老师傅居多的传统技艺车间不同,在仿古瓷的创意生产车间和传承车间里,三分之二都是20多岁的年轻人。
2008年,人力资源负责人两赴人才市场为低谷中的公司引才,都因年轻人“嫌苦”“坐不住”扑了个空。公司老总谭守培不得不亲自上阵,老总去了两次,终于“走运”碰上了一个学美术出身、对仿古瓷感兴趣的年轻姑娘,这才招上了车间里第一个年轻学员。
“原来是愿意干的就来,现在百中挑一,愿意来这里的年轻人越来越多了,几乎每年都能有四五个。”提起仿古瓷的这批“后备力量”的增长速度,谭守培难掩兴奋。
从原来的“逮谁是谁”,到现在的“百里挑一”,谭守培改变的不只是年轻人的工资待遇,更是他们在传统工艺传承中的地位。
在创意车间里,25岁的徐立宾年纪轻轻就当上了车间负责人,还开始了他自主创意设计图案的仿古瓷系列产品制作。“去年秋天,我在红叶里散步时突然萌生了一个念头,把有浓厚北京地域特色的画面设计成仿古瓷的纹样。”
与传统仿古瓷主要采用工笔的手法不同,他大胆地使用了国画形式来进行绘画。不过为了结合中国传统文化,徐立宾没有忘记在红叶中加入代表“喜庆”的蜘蛛,从红叶中穿丝而下,意寓“喜从天降”。
“没想到领导立刻拍板了这个设计,我完全没有想到。”现在的创意车间里,《喜从天降》被做成了陶瓷笔筒、功夫茶具。
现在,干活越来越有心劲的徐立宾虽已成了创意车间负责人,仍然是车间里最早上班,最晚下班的那个。“我庆幸自己从景德镇陶瓷学院毕业后来了北京,这里的发挥天地大得让我想不到,我必须每天不断‘补课’才能够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