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访日本六大古窑之一信乐烧

　　记者 谢国桥

　　与中国陶瓷界有“五大名窑”、“瓷都”等说法相似，日本陶瓷界也有“六大古窑”。滋贺县甲贺市信乐町以其得天独厚的地理条件和独具特色的制陶工艺，成为日本六大古窑之一——“信乐烧”的著名产地。

　　相传信乐烧起源于奈良时代(710-794年)中期。当时政局动荡，迁都频繁。公元742年，圣武天皇在信乐町修建行宫“紫香乐宫”，并在3年后一度将都城迁至此处。修建宫殿需要大量的建材，工匠们就地取材，在信乐町烧制瓦片，“信乐烧”的历史由此开始。

　　不过，这是一个尚未得到考古证明的传说。信乐传统产业会馆馆长奥田利明告诉记者，信乐烧实际上始于镰仓时代(1192-1333年)前期，其制陶技术由同为日本六大古窑之一的爱知县“常滑烧”传入。爱知县与滋贺县并不相邻，为何“常滑烧”的技术会传到信乐町呢？这与信乐町所处的地理位置有关。

　　信乐町位于滋贺县最南端，分别与三重县和京都府相邻，自古以来就是连接日本东部和西部的交通要冲，频繁的人员往来不仅促进了文化技术的交流，也有利于“信乐烧”拓展销路。当地为丘陵地带，适合建窑，盛产粘性强、耐高温、富含铁的粘土，且四面环山，森林资源丰富，为烧制陶瓷提供了充足的燃料。可以说，得天独厚的地理条件造就了“信乐烧”。

　　“信乐烧”的特点可以用“绯红色”、“自然釉”、“焦痕”、“雹眼”等来概括，这也是判断其品质的标准。当地名窑之一——谷宽窑窑主谷井芳山解释说，当地陶土含铁量高，且掺杂有硅石等小沙粒，经约1300度高温烧制后，这些矿物质发生化学反应，铁质呈现绯红色，硅石等熔化后像小冰雹粒一样点缀在陶瓷表面，被形象地称为雹眼。当地烧窑多以赤松等为燃料，这些木材燃烧后产生的灰借着火势像下雨一样覆盖在陶瓷表面，与陶土发生化学反应，在陶瓷表面形成一层薄薄的自然釉。因柴灰覆盖不均匀，厚薄不一，陶瓷上会留下浓淡不同的焦痕，为“信乐烧”增加了不少情趣。“信乐烧”自然、质朴、古雅的风格使其在日本陶瓷界独树一帜，并最终奠定了其日本六大古窑的地位。

　　“信乐烧”所制陶瓷种类随时代变迁而有很大的变化。起初，“信乐烧”主要生产缸、瓮、擂钵等大型生活用陶瓷，流通范围也局限在滋贺县内。室町时代(1336-1573年)中后期，社会动荡，战乱频仍，追求“恬淡、古朴”的茶文化发达，这恰好与“信乐烧”风格吻合，“信乐烧”茶具受到村田珠光、千利休等日本茶道大师青睐，从此名扬日本，一度被称为“茶陶信乐”。江户时代(1603-1868年)，“信乐烧”迎来最鼎盛时期，信乐町几乎所有人都从事陶瓷业。

　　明治维新后，日本开始近代化，“信乐烧”也不得不探索新的发展方向。一开始，“信乐烧”试图生产有漂亮图案和施釉的陶瓷用于出口，但因水土不服告终。遭到挫折后，“信乐烧”回归擅长大型陶瓷的本源，开始生产硫酸瓶、缫丝锅、火车锅炉等工业陶瓷。“二战”期间，物资匮乏，“信乐烧”以陶瓷代替金属制品，生产了大量火盆、煤气炉等生活用品，甚至制造手榴弹、地雷等武器。

　　“二战”后，“信乐烧”的陶瓷种类更加繁多，建材、花盆、餐具，甚至音响、灯罩等，不一而足，且不断推陈出新。在这一过程中，狸猫陶瓷饰品逐渐成为“信乐烧”的代名词。

　　狸猫陶瓷饰品据说诞生于明治时期(1868-1912年)。日语中狸猫的发音与“超过别人”相近，因此被人们当做生意兴隆、家业兴旺的吉祥物摆放在店门口或家门口。1951年，昭和天皇行幸信乐町，看到路边摆满狸猫，诗兴大发，咏了一首和歌，狸猫陶瓷饰品遂名扬日本，成为“信乐烧”的象征。1976年，“信乐烧”被评为日本传统工艺品。

　　实际上，包括“信乐烧”在内的日本传统陶瓷工艺受到了中国等的影响。1592年和1597年，丰臣秀吉两次出兵侵略朝鲜，掠回大量工匠，从中国传到朝鲜半岛的先进制陶技术也随之传入日本，最明显的例子是窑的式样变化。此前，“信乐烧”采用的是被称为“穴窑”的单孔窑。之后，“穴窑”被“登山窑”取代。“登山窑”是多孔窑，沿着山坡逐级修建，窑孔与窑孔间相互连通，燃料利用效率和产量因此得到飞跃性提高。现在，“信乐烧”的很多工序已经实现机械化，煤气窑成为主流。

　　与很多传统产业一样，“信乐烧”现在也面临发展困境。据信乐陶器批发协会理事长上田益男介绍，2011年，“信乐烧”的产值为41亿，不到1992年的四分之一，其中超过一半是建筑陶瓷。

　　为振兴“信乐烧”，信乐町窑主成立了信乐陶器工业协会，建成了信乐窑业技术试验场，致力于新产品的开发和海外市场的开拓。信乐窑业技术试验场场长横井川正美说，他们最近开发的陶瓷灯罩因式样精美，风情浓郁，很受顾客欢迎。

　　当地政府也加大了对“信乐烧”的扶持力度。1990年，信乐町及其所在的滋贺县投巨资建设了集休闲、研修、创作、展示为一体的大型设施“陶艺森林”。该馆以优惠条件吸引国内外陶艺家或学习者前来研修创作，以扩大“信乐烧”的影响。馆长川口雄司介绍说，截至2011年，共有48个国家和地区的近900人到该馆研修、创作，前来体验陶艺的日本中小学生也超过7000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