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国青
我不知道生命的色彩有多少种,我所特别钟情的则是黑色和白色。至今我也说不上是什么原因,却在冥冥中一生与黑白结缘。
还是在我童年的时候,头一次见到了一件书法作品,就被它独有的魅力所震撼。现在早已记不清书写的具体内容,而那白纸黑字所形成的强烈反差,激荡着我的心灵,让我终生难忘。它如梦如幻,那些飞舞的线条就像是我心中渴望已久的旋律;而那黑与白在我的眼前像万花筒一般奇妙地转换,令人眩目。
生活是多彩的,世界是复杂的,但我却喜欢简单。这种简单的心境,让我对书法艺术追索了三十多年。
初时懵懂,不谙书之深理,只是游艺在黑白之间体味着那简单的快乐。
不知是谁说过,最简单的往往是是最复杂的;而最高级的,也是最简单的。随着年龄和阅历的增长,对这点的体会是越来越深。世界上可能没有比书法再简单的艺术形式了,只是一管笔、一张纸、一碇墨,再组合一些汉字。但它的高古与深远,却是其它任何艺术形式所无法比拟的。书法是抽象的艺术,而且抽象到了极致。它浓缩了宇宙间的情感,无穷变化于笔墨之间。
我喜欢石门颂的开合自如,喜欢王羲之的典雅神韵,喜欢苏轼的雄强豪迈,喜欢金农的跌宕脱俗。浸淫在古人的笔墨之间,常常让我陶醉。究竞是什么一种力量,让人如痴如醉?直到后来拜张荣庆老师为师,并得到石开老师的指点,我才明白,原来书法的线条是有生命的。书法不仅是一点一画的排列组合,而是作者思想情感的一种再现,通过书法这种表现形式,与读者产生共鸣。由此我更知道,书法不是孤立的枝巧,书法家一定要有学识修养的支撑,不然就只能是字匠。
也许是生命中注定与黑白有缘,我的职业是陶瓷。
参加工作时,我对陶瓷的印象就是一张白纸。当时对我来说,陶瓷不过是一种工作、谋生的手段。其实这种想法延续了好多年,即使我走上了领导岗位。
直到唐山陶瓷集团领导把“唐山陶瓷研究院”交到我肩上时,我才对这个独具中国魅力的艺术载体有了一点新的认识。而这一点点的认识,竟然让我对自己、对人生、对艺术,有了一个重新的审视。
在百姓眼中,陶瓷不过是生活中的一种器具;在收藏家眼中,陶瓷是最具收藏价值的古董之一;在考古学家眼中,陶瓷是不可多得的历史沉钩。这些都没错,而当我把一件件精美的陶瓷作品把玩在手里的时候,我时常问自己,陶瓷到底是什么?这种困惑让我茫然,面对自己从事多年的工作,一下子感到了无知,眼前是一片空白。
我开始大量地阅读有关的书籍,到全国各地走访参观,拜访当代陶瓷艺术家们。原河北省人大副主任王加林先生不但是位书画家,还精通摄影,对陶瓷艺术也有独到的见解。在与王加林先生的交往中,又认识了很多当代知名画家,大大地开阔了我的眼界,我的眼前开始逐渐清晰起来。
陶瓷源于土,成于火,形于釉。它洁白坚硬的质地,晶莹温润的质感,构成了一条永恒的生命线。这洁白的质地,正是中华民族心中的一个情结。它延续的是中华的文明,承载的是五千年的情感。
不用说王羲之的墨迹至今已一字无存,就连宋版的印刷品也已是凤毛麟角了。虽然我们常自豪于祖先的四大发明,但也无奈于纸的寿命有限。所谓纸千年绢八百,留给后人的,也有更多的遗憾。而陶瓷所独有的生命力,仍让今天的人感到震撼。在很多出土的文物中,陶瓷历经千百年的水浸土蚀,依然如故。陶瓷上面所记载的信息,也一同完整地被保留下来。
我顿悟:陶瓷原来是思想的另一种载体。
器形是可以复制的,但思想是不可以复制的。从此我开始专注于陶瓷绘画艺术。在画家杨虹老师的指导下,我在洁白的陶瓷上尽情驰骋,陶瓷就是我手下的另一种宣纸。
所谓工艺,工是技,艺是心,两者完美的结合,就是对陶瓷艺术最好的诠释。
去年我又被当代艺术大师贾浩义先生收为弟子,使我对墨白的感觉又有了新的领悟。
原来所有的色彩都抵不过墨白的魅力。因为在墨白之间寓意了人生至高的哲理,墨白如阴阳,就像是中国哲学之中的“道”。
前贤曰:“形而上者谓之道,形而下者谓之器。”道不离器,犹之影不离形。造学之途有百,而其要期于明道。
由此,我豁然开朗,坚定了我要为陶瓷艺术付出余生的信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