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价鸡缸杯不是风向标

　　记者｜王悦阳

　　在刚刚过去的香港苏富比春拍中，一只明成化斗彩鸡缸杯以2.8124亿港元的成交价刷新中国瓷器世界拍卖纪录，买家即为近来声誉鹊起、毁誉参半的大藏家刘益谦。

　　一只不足手掌大的酒杯为何能值如此高价？无独有偶，就在成化鸡缸杯高价拍卖后，一件雍正仿成化斗彩鸡缸杯也以2850万港元的高价落槌，还有克拉克旧藏北宋定窑划花八棱大碗以1.4684亿港元，被一日本藏家收入囊中……继书画之后，瓷器市场可谓暖潮汹涌。

　　前世今生

　　小小鸡缸杯，何以有如此大的风生水起？且来回看一番拍卖那天的来龙去脉——此杯不是第一次拍卖，就在刘益谦拍下这只杯子后，香港苏富比宣布：这个斗彩鸡缸杯对于香港苏富比而言意义重大——在去年其40周年的纪念特辑中曾称：此斗彩鸡缸杯在1999年4月以2917万港元的高价成交是奠定其在香港市场地位的重要标志。但自1999年在香港破纪录成交后，今年春拍前明成化斗彩鸡缸杯再未在拍场现身。

　　4月8日，香港苏富比春拍推出的这件玫茵堂珍藏明代成化斗彩鸡缸杯，拍卖图录上的估价是2亿至3亿港元，经过短短7分钟的拉锯，最终以2.8124亿港元成交。这只鸡缸杯的竞拍，从1.6亿港元起拍，响应者并不踊跃，专门收藏中国古董的英国古董商人Giuseppe Eskenazi叫到1.8亿后就没有再跟进，之后竞价就在场内买家和苏富比亚洲区总裁程寿康的电话委托之间进行。最终，程寿康的电话委托以2.5亿港元的价格竞得，加佣金后价格高达2.8124亿港元，赫然创下中国瓷器世界拍卖纪录。

　　这只明成化斗彩鸡缸杯历经利奥波德·德莱弗斯夫人、坂本五郎、桂斯·艾斯肯纳奇等名家收藏，一段段历史更为其增添传奇色彩。大藏家马未都就曾记得，当年他赴日拜访坂本五郎，这位传奇藏家招待他喝茶的杯子，竟然就是这只鸡缸杯，令马未都惊愕不已……时过境迁，随着日本经济的衰败，坂本五郎并没有成为此杯永久的拥有者，人事有代谢，文物却是市场永恒的宠儿。

　　再来看看这只鸡缸杯的历史，它出自明代成化年间景德镇御窑，距今年代久远，且仅供皇家御用，量少而精。目前全球存世的成化鸡缸杯仅十几件，其中大部分被台北故宫博物院、伦敦大英博物馆等机构收藏。属私人收藏、能在市面上流通的除此次拍卖的，只剩三件，虽非孤品，但量依旧非常稀少。

　　众所周知，成化一朝的官窑瓷器，在永宣之后形成了一个小高潮。上承永乐、宣德旧制，下启嘉靖、万历新貌，以隽美见长，形成了独特的风格。《明史·食货志》中记录：“成化间，遣中官之浮梁景德镇，烧造御用瓷器，最多且久，费不赀。”这项皇家工程中，重点中的重点就是斗彩。成化斗彩是明代最脍炙人口的瓷器，《南窑笔记》里说：成(化)、正(德)、嘉(靖)、万(历)俱有斗彩、五彩、填彩三种，先于坯上用青料画花鸟半体，复入彩料，凑其全体、名曰斗彩。在图案上，成化斗彩多花鸟鱼虫，还有团花、莲花、葡萄、花蝶、夔龙、海兽等，但后来以葡萄杯和鸡缸杯名噪一时。

　　相传鸡缸杯是成化皇帝为宠妃万贵妃专门定制。杯上一面绘有雌鸡小鸡啄食在后，雄鸡昂首阔步在前，前方一棵棕榈树，有带子归宗之意；另一面雌鸡小鸡啄食，雄鸡引颈回望，搭配牡丹和山石，有花开富贵之意，寓意美好。因此，鸡缸杯在古代就一直享有盛名。明代万历《神宗实录》上有记载：“神宗时尚食，御前有成化彩鸡缸杯一双，值钱十万。”所以清初大收藏家高江邦在《成窑鸡缸歌注》里这样写道：“成窑酒杯，各式不一，皆描画精工，点色深浅莹洁而质坚。鸡缸，上画牡丹，下画子母鸡，跃跃欲动。”

　　在产量及存量上，由于斗彩只是作为宫廷玩赏品而烧造，因此当时生产数量就很有限，在明代就已经作为贵重的珍品。时人沈德符《敝帚轩剩语》中说：“本朝窑器用白地青花，间装五色，为今古之冠，如宣品最贵，近日又重成窑，出宣窑之上。”沈氏又在《万历野获编》补充言：“至于窑器最贵成化，次则宣德。杯盏之属，初不过数金……顷来京师，则成窑酒杯，每对至博银百金，予为吐舌不能下。”又例如《野获编》记载，在成化后一百年的万历朝，一对成化窑杯就值白银一百两。

　　众声喧哗

　　官窑的收藏一直以来都是藏家竞争的焦点，价格也较平稳，这次鸡缸杯创纪录地拍得2.8亿港元，当然一方面是缘于它的稀缺性，另外一点就是藏家在此收藏基础上开始追求精品，也就是质的变化。如果一件官窑瓷器确认是真品而且流传有序，价格就可以翻倍涨。

　　然而，也有不少业内人士认为，高价所带来的，未必是瓷器市场的复苏。2.8亿港元拍得鸡缸杯，就这个天价而言，数字其实意义并不大，鸡缸杯因其特殊的稀缺性，可以说早已完全脱离了艺术品市场的规律，对今后中国瓷器拍卖不会产生太大的影响，天价不具备一般的参考价值，只能当作个案。

　　更有人尖锐地指出，近年来拍卖市场屡屡出现过亿的高价拍品，其背后的目的形形色色，众说纷纭。例如一件价值1亿的拍品，一旦拍下，抵押给银行，买家则可直接获得至少5000万的贷款，不失为“套现”的一个好办法。当然，从刘益谦近来的几个大手笔来看，无论是《功甫帖》抑或鸡缸杯，都是拥有雄厚实力的大手笔，站在艺术市场的最前沿，所博取的是最具关注与争议的目光，所获得的又岂止是一件珍宝而已？或许，2.8亿的鸡缸杯，或多或少也挽回了一点《功甫帖》争议的面子，难怪他在自己的微信里自嘲：“各位兄弟姐妹，帮我把把关，这不是双勾填彩吧。”很明显这是联系到《功甫帖》真伪的争议。

　　从艺术品市场放眼，高价拍品所带来的不仅是收藏界的波澜，也伴随着强大的社会效应。2005年，元青花鬼谷子下山图罐以2.3亿元天价拍出，让元青花一下子进入全民视野，逐渐成为最具有代表性的中国传统文化元素之一，作为装饰纹样出现在北京地铁站、机场等公共场所。

　　就在刘益谦买回那只鸡缸杯后短短几天，在景德镇的陶瓷市场上出现了大批仿成化鸡缸杯。有趣的是，除了仿品，就连不少拥有母鸡图案的杯子，都被网友一一发上微博、微信，甚至连葡国茶餐厅里杯子、盘子、碗筷上的大公鸡，也被一一秀出，调侃了一把。更有甚至，还出现了印有鸡缸杯图案的一次性杯子，据说卖得还很火。毕竟，这件数百年前珍品的拥有权属于出钱的大佬，而使用权，永远还是普罗大众的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