鲜卑纵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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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东方
北京大学考古文博学院教授、博士生导师,主要从事汉唐时期考古、历史、文物、美术教学与研究。
一步步壮大的拓跋鲜卑,在《魏书·序纪》提到起源时是这样写的:“淳朴为俗,简易为化,不为文字,刻木纪契而已。世事远近,人相传授,如史官之纪录焉。”
有语言无文字,早期事情是靠“刻木纪契”,“人相传授”,这很难留下资料,就算留传下来的资料也不一定准确。后来有邓渊所撰的《代记》、崔浩所撰的《国书》,可惜皆已亡佚,如今能看到最早的是于公元554年完成的《魏书》,它是鲜卑人以及北魏历史最原始的资料。然而越是早期的事情越模糊,湮没岁月的尘埃如何拨开?唯一的办法恐怕是考古发现了。
日本有学者相信了魏书有关鲜卑早期有“旧墟石室”的记载,进入大兴安岭调查了十几年,找到不少古代遗迹,却未能确定与鲜卑有关的线索,于是便断言,《魏书》中关于石室的记载不可信,或有石室,必在额尔古纳河以北,甚至在贝加尔湖一带云云。
历史上很多事情的细节都存在争议,但基本脉络和宏观事实却常有认同。拓跋起源的大致方位、南迁的史实以及建立北魏无人怀疑,可有关鲜卑早期的三次迁徙的具体路线却有不同看法。而且,鲜卑人不是马不停蹄的迁徙,漫长的途中,其间诸多事情失载,缺环怎样连接?依靠文献很难再有新说,而考古学家工作在辽阔的大地上,主要读的是地下这本“大书”,北方东北发掘过大量遗迹,其中是否有鲜卑人的遗迹呢?如果有,怎样确定?
20世纪70年代,宿白先生撰写了《鲜卑遗迹辑录》,根据考古发现,结合文献勾勒出了鲜卑南迁的路线及其遗存,推论呼伦贝尔盟陈巴尔虎旗完工和礼赉诺尔发现的古墓群,大约就是拓跋鲜卑南迁的文化遗迹,还有南杨家营子遗址和墓葬、伊敏车站和孟根楚鲁的墓葬,都可能是南迁途中的遗迹,用考古遗迹连缀出一个链条,标识出迁移的图谱。这些遗迹中出土的牛头、马头、羊矩骨、陶壶、陶罐,还有马、鹿等动物纹金属饰件,大约就是鲜卑文化的特征。尽管很多细节或有不同的理解,但淹没在云里雾里甚至神话之中的鲜卑,终于有了可参照的遗物,也有了追根溯源的线索。根据文献记载的时空范围对发现的遗迹进行排查,不失为一种新的思路和方法。
考古发现的遗物,历历在目,穿越时空鲜活地展现在人们眼前,如同鲜卑人马蹄声声远去,把人们的目光引向大兴安岭北段的森林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