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这些花花绿绿的纸片是做什么用的?”博物馆里,一个十一二岁的孩子望着橱窗里陈列的粮票这样问妈妈,妈妈发现很难用几句话给孩子解释清楚这个问题,粮票在她脑海里唤起的是困窘的童年记忆和计划经济时期最鲜明的印象。那个时代似乎已经离今天很远,粮票退出历史舞台已经整整20年了,今天,它已经成了博物馆里的古董和收藏市场的新宠。
然而,粮票,在70后之前的几代人心中是无法忘却的,因为曾在他们的生活中留下太深的印记。从1955年全国实行粮食“统购统销”,粮票应运而生,到1993年政府放开粮食价格,正式取消粮票,中国经历了长达38年的“票证时代”。粮票曾经是通行全国的“硬通货”,人们无限珍惜的“第二货币”;在物质最贫乏的时期,五六十斤全国粮票说不定就是一条人命;面对无米之炊,所有的自尊和骨气都有可能在几斤粮票面前折腰……关于粮票和那个时代的记忆,五味杂陈。
粮店里的故事
“高抬贵手”放过画粮票的小伙子
“那时候粮店是特别体面的好单位,粮店职工光荣而且有面子,社会地位比较高,因为掌管着居民的饭碗。”今年75岁的李秀玲上世纪70年代曾经在石景山区金顶街一家国营粮店工作将近10年,可以说和粮票有着亲密接触,她给记者讲述了不少亲历的粮店里的故事。
“那个年代,有一个特殊的关系叫做"粮食关系"。粮食关系最终会落实到具体粮店,关系人只能限定在该粮店购粮,对于居民来说,"粮食关系"与城镇户口同等重要,没有粮食关系,等同于没法吃饭。”李秀玲工作的这家粮店拥有附近几千名居民的“粮食关系”,每个月上级单位就会把数十万斤粮票发放到粮店内。
“粮票是成联发的,每次都有厚厚一摞,我们把粮票裁剪成小张,然后按户装入一个小口袋中。口袋上写有户主的名字。每月24日前,小口袋便会发放到每户手中。买粮时,居民首先要出示粮本来"验明正身"。”在李秀玲的记忆中,当时的粮店是仅次于电影院的热闹场所,按照规定,每月24日就可以预先买下个月的粮食,所以月底这几天,粮店门前总要排起长长的买粮队伍,大人往往先打发孩子前来排队,快排到时,大人拎着面袋赶来。他们总要小心翼翼地观察秤杆的准星,经常有人会因为斤两问题和粮店的人争执,生怕少给了一分一毫。”人们对粮食的仔细,源自那个年代节俭的传统和对饥饿的恐慌。
被俗称为“粮本”的粮食供应证,和户口、结婚证变得同等重要,往往被珍藏家中,束之高阁。没有粮本就无处买粮,某种意义上,这个黄皮黑字的粮本就成为了人们吃饭的护照。“那时候,要是丢了几斤粮票,可是个大事,在我们粮店就发生过丢粮票的事情。”李秀玲记得那是一个月底大家集中买粮的日子,粮店里排满了人,一个十五六岁的男孩独自来买粮食,可是排到他的时候,左掏右掏却找不到粮票,“那孩子吓得脸都白了,一个劲儿地说大人给的20斤粮票就放在左边裤兜里,怎么就没了呢,我们一听,20斤啊,这可不是个小数目,要是真丢了,这一家子这个月真要挨饿了,我们几个工作人员一合计,把粮店大门关了,帮着孩子找粮票。”粮店里排队的人都没意见,一起帮着找,还打算找不到的话就请派出所民警过来,找了20多分钟之后,有个人终于站出说,是他“捡”到了。“因为都是邻居,大家也都没追究是捡还是偷的。”
而另一件记忆深刻的事情是粮店里居然发现了假粮票,“那是一个傍晚天擦黑的时候,我们快下班了,有个小伙子拿着10斤粮票来买粮食,当时同事给他装粮食,我像往常一样,把收到的粮票统一粘在一个大本子上,这页粘满之后用一种紫色的涂料一刷,就表示作废了。可是这张粮票粘上去和其他粮票的颜色有点不一样,我就抬头问那小伙子说,你这粮票怎么有点不对劲儿啊,那小伙子立刻惊慌失措,想跑又不敢跑,他很快承认,那粮票是他自己画的。”由于是第一次遭遇假粮票,李秀玲和同事们都不知道该怎么办,只是觉得这事情很严重,造假粮票和造假钞几乎是一样的罪过,外省曾经有使用假粮票判刑5年的案例,“那小伙子跪着求我们,哭得都快岔气了,说是家里粮食实在不够才想到这么个歪主意,最后哭得我们都心软了,没把他送到派出所。”李秀玲庆幸自己当年“高抬贵手”放过了那个年轻人,“那个年代很多事现在看来不可思议,要是被一张粮票毁了一辈子就太不值了,那小伙子其实挺有才的,画得还真像!”